隐江不耐

请忘记我

[陈诗陈]答非所问

维多利亚遇到了整个世纪最大的一场雪。

*来自老板 @耿耿(雾气) 的约稿!感谢您!

*留学pa有私设

*糖分摄入



诗怀雅鲜少醉酒,唯一一次醉酒体验发生在遥远的维多利亚。那个时候的她还与陈素昧平生,并未有过太多交集。她们初次见面的情形并不愉快,甚至有些令人恼火。



当时正值新生入学,数场晚宴聚会在午夜时分结束,校园里到处都是醉酒者的笑声和踉跄的脚步声。陈的寝室位于一楼,窗户正对着宿舍外的庭院,可以将屋内的装潢一览无遗。即便她向来注重隐私,甚至为此购置了一幅相当昂贵且厚重的深色遮光窗帘,意图将自己与外界的喧闹隔绝,但前院一楼的房间依旧是公认的容易招致不速之客的地方。



诗怀雅正是其中之一。当晚的陈刚刚处理完理论课的课后作业,推开窗户散去屋内遗留的熏香气味。待她洗漱完毕后,房间里已经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宿舍里面对酒鬼,在上学期舞会繁多的毕业季里,有三个人走错了门,一个人吐在了窗台外的花坛上,还有五六个随手扔在门外的酒瓶。陈对这些醉酒的人向来没有耐心,他们落在她的手里只会被粗暴地赶出房间,等待着宴会的东道主前来收拾残局。



但诗怀雅在醉酒后依旧显得十分清醒,甚至还能与她对话,即便对话内容大多凌乱而没有章法。虽然这并不是陈接待的第一个酒鬼,但她确实是第一个从窗户中钻进的。在这件事过后,陈对着窗台比划了很久,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窗户能钻进一个诗怀雅这样的成年人,最终只好承认,这应该是猫科动物的特性之一。



面对这样的访客,陈一反常态,没有将她扔回维多利亚初秋的冷风之中,反而尝试与她沟通。她问起她的名字,年级和学院,诗怀雅的回答口齿清晰,但答非所问。她像一个幼稚园的孩童回答着老师的提问,却都会错了意。在之后的几分钟里,诗怀雅从地板上慢慢挪到了陈的床上,动作自然而娴熟,甚至丝毫不自知。



在陈反应过来之前,诗怀雅已然进入梦乡,对陈提问的回应变成了一些没有逻辑的梦话。她身上并没有醉酒者特有的酒精气息,一股淡淡的红豆香味充盈着陈的寝室。在之后的时间里,陈得以一寸一寸地观察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睡梦中的诗怀雅安稳得如同一个死人,寥寥几句时断时续的梦话成了她唯一的生命迹象。她的耳朵形状完美,没有耳饰,与油画里那些被画家精心勾勒过的耳廓如出一辙。微弱的床头灯将她的皮肤渡成浅金色,脖子上一根极细的项链若隐若现。她的指甲泛着健康的玫瑰色光泽,右手腕上带着一个简单的银镯。



陈尝试从她的胸前口袋里找出些能判断身份的证件,最终却只翻出了一枚崭新的校徽胸针,并以此推断这应该是一个刚刚参加完聚会的新生。陈本打算为她压好被子,手臂却毫无预兆地被她抱住,再也挣脱不出,最后只好和衣而睡。也许那时的她自己也无法说明,为什么同样是被抓住手臂,诗怀雅总是比旁人抓得更紧,更难摆脱。



等到陈醒来时,诗怀雅已经走了,留下的只有她身上独有的香水味和一张从书桌上随手拿来的便签纸,上面还有陈前晚留下的字迹。诗怀雅的字体穿梭在陈的笔迹之中,语句饱含真情,礼貌且真挚。她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并送上一个诚恳的道歉,向陈解释了她昨晚在宴会上不胜酒力的经过,并许诺会赔偿她昨晚因醉酒而造成的一切损失,还邀请陈与她共进晚餐。



陈最后委婉拒绝了邀请,但诗怀雅并没有放弃尝试,她在当晚往陈的窗台上放了一封信,搭在紫罗兰花瓣上,让信纸也有了花香的气息。陈以事务繁多为由没能赴宴,转而请她再次造访这间留下过她气味的屋子。



后来的陈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是诗怀雅设下的诱饵之一,在这段不知何时开始的爱情里,她仿佛总是置身于滑稽的阴谋论中。诗怀雅比陈低一届,恰巧在同一学院,之后的一整个学期里,他们相见的次数远超过了陈与普通朋友应有的范围。诗怀雅生活在陈的朋友圈中,几乎无处不在,她们频繁的见面也更多出于诗怀雅安排的各种巧合,而非陈的自愿。



诗怀雅在陈的默许下频繁造访她的寝室,只是再也不像初次那样翻窗而来。一楼的地理位置让这样的会面变得轻而易举,在诗怀雅到来之后,她们常常会拉上窗帘在屋里闲聊,关于家乡或是未来,陈在这种话题上总是显得沉默,诗怀雅却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早在诗怀雅第一次闯入她的宿舍之前,已有不少人建议陈换个地方住。“前院一楼的房间最后都会变成酒鬼的免费酒吧。”但在诗怀雅到来之后,这样的念头再未出现在陈的脑海里。一是因为窗台下的紫罗兰,二是因为这是学院里难得的单人间。即使没有明说,但她也心知肚明,诗怀雅是那缄默于口的第三个原因。



陈比诗怀雅高一年级,常常在卧室里翻阅从图书馆搬来的成堆的文献,诗怀雅则有更多闲暇时间用来观察。当她在场时,陈仿佛总是难以静下心来,即使她总会识趣地保持缄默,几乎不主动打搅。后来她在这样的观察之中发现了乐趣,仿佛这是个什么不收费的娱乐项目。



“阿陈。”对话常常这样开头。


“干什么?”陈没有抬头。


“你在干什么?”


“读书。”


“你没有,”诗怀雅一贯狡黠,“别装了,阿陈。”


“我在想事。”


“想什么?”


“没什么。”


“你不告诉我?”诗怀雅语气里有着难掩的笑意,“小气。”


“幼稚。”陈反击。



诗怀雅愈发笃定,陈是个怪人。在这种关系中,对白常常是多余的。在诗怀雅面前,没有什么阶段,没有什么起跑线,也没有什么战术可言,陈只能凭着直觉应对诗怀雅不曾停歇的攻势。陈常常趁诗怀雅闭眼时无意识地凝视她,而她恰巧喜欢闭着眼睛被人注视的感觉,并且会在享受完这种凝望之后毫不留情地戳穿。



“你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



然后陈会欲盖弥彰地把眼神挪开,不再看她一眼。诗怀雅有时觉得,这样的关系像一场望不见尽头的梅雨。后来又逐渐改了主意,觉得这种路数更像下棋。毕竟在下棋与爱情之中,都会有云开雾散的时刻,只有那时候才能明白下一步该怎么走,在这之前,一切都还扑朔迷离。



那个时刻迟迟没有到来,直到陈毕业前夕的一场宴会。那时的诗怀雅已经不如刚入学时那样易醉,酒精对她来说只是助兴用的佐料之一。在斟酒或缓缓对视的动作里,一种她们从未谈论的情愫开始膨胀。她们徘徊在成双成对的人群之中,不自觉地挽起了手,在一次又一次的祝酒之后,诗怀雅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几日前寄来的合同。



合同来自龙门近卫局,收件人是陈,在此之后,仿佛一切结局都已写定。陈会回到那个养育她的地方,诗怀雅还会继续留在维多利亚,看着前院一楼的房间里搬来新的住民,盛放过她信件的紫罗兰不知疲倦地散发香气。



于是诗怀雅终于打算把这段模糊的爱恋清晰给自己看,她喝下一杯又一杯白兰地,却只是脸颊微红,嘴唇因为喝了酒而湿润,在柔和的光线之下显得清晰无比。连指尖都能感到她心脏的跳动,感到两肋间的心被注满又排空。



她用指肚握着酒杯,为将要说的话颤抖。这句话沉淀了太久太久,千回百转,几乎已经有了实感,变得粘稠。



“讲真啦,阿陈,”她说,“你会不会有点中意我啊。”



随后而来的沉默已经让陈暴露无遗,一场火在她的五脏六腑之间蔓延开来,她甚至在面对诗怀雅的问题时,连语无伦次的勇气也没有。在面对这种情感时,她总是像一块木头,冷静地漂浮在一滩死水之中。



“你喝醉了。”陈答非所问。



这样的回答仿佛在意料之中,她们久久互相凝望,两束目光连成笔直的平行线一样一动不动,旁若无人。诗怀雅尝试说服自己,同时也尝试理解陈面对爱情时的笨拙,她的笨拙只不过是对自己激情的恐惧,对她费力压抑的感情的恐惧。



但诗怀雅已经为这段恋情献出了青春期的全部爱慕之情,却得到了一个答非所问的回应。在陈还想说些什么之前,诗怀雅已经放下酒杯,打算离去。



“我说完了,”她依然笑着,“我走了。”



“等一会!”



“一会也不等!”她冲着陈摆了摆手。



真正的回应已经是几个月之后,陈即将动身前往龙门,诗怀雅则打算前往别处度过这个不长不短的假期,她们理所当然地一同前往机场,没有对那次突如其来的告白发表任何评论。陈一改往日的姿态,目光瞧着别处,仿佛使她感兴趣的只是那些一晃而过的,不会在她生活轨迹里留下任何痕迹的陌生面孔。



最后航班延误,维多利亚遇到了整个世纪最大的一场雪。候机室里却仍然洋溢着春季的气息,诗怀雅与陈并肩站立,听着延误提示被播音员反复播报。她想起今早帮陈收拾行李时从书堆下翻出的当年的那张便签纸,后知后觉地觉得她将短暂缺席陈的人生了,于是她又问起陈的打算,陈的回答模糊不定,仿佛不是在讨论自己的事情。



诗怀雅并没有觉察到陈的三心二意,只是隐约觉得她仿佛要开始真正的生活了。陈的视线飘忽,漫不经心地从她的脸上划过,最后游移在候机室里一张又一张的度假村广告上。日光渐渐下沉,像盈满泡沫的酒杯里的白兰地,诗怀雅的耐心快要被接连的延误通知耗尽。



“天快黑了,到底要推迟到什么时候?”



陈依旧答非所问。



“我中意你,”她说,“不止一点中意。”



这个迟来的回应在此显得突兀却又合乎情理,塞在这层层叠叠隐晦言语里的,是某种迟来的告白和刹那激情的默许。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暮色落下八秒钟,雨点般的吻落在她涂着眼影的眼皮上。



睁眼过后,落地窗外的天空依旧阴暗,那场一个世纪以来最大的雪还在下,下在停机坪上,下在大街小巷,下在前院一楼的紫罗兰上,下在整个遥远的维多利亚。





*内有《故园风雨后》和《盛夏终曲》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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