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江不耐

请忘记我

[诗陈诗]黑白电视

Living without you is like TV in black and white.

*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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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的办公室里曾有过一个黑白电视,是诗怀雅从旧物收藏市场上淘回来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装潢风格现代的近卫局办公室要放入一个古怪笨拙的古董机,毕竟同层楼的房间里都有着统一配备的液晶显示屏,一个高价倒买来的黑白电视并不应该出现在陈警官的办公地点里。

 

 

但它就是呆在那里,陪伴了陈足够久的年岁,久到在她爱上诗怀雅前,那个黑白电视就已存在。有些好事的警员曾询问过诗怀雅的用意,毕竟在古今中外所有爱情小说里,没有人会拿电视机做定情信物。对于那些工作之余的闲碎言语,诗怀雅的回答简明扼要,没有多余的解释。

 

 

“权当消遣,给陈警官找找乐子。”

 

 

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平息大众的疑惑,反而让两人的关系在旁人的眼里更加扑朔迷离。去过陈警官办公室的人都知晓,那个老旧的黑白电视总是在角落唱着自己的独角戏,生产于上世纪的它能接受的电视台信号少之又少,只能循环播放一些呕哑嘲哳的戏曲节目,或者不入流的三俗爱情片。陈鲜少会认真观看那些同黑白电视一般过时的节目,只是将电视的声响当做深夜加班的背景音。

 

 

事情在诗怀雅眼里完全是另一种样貌。她常常会在加班倦怠之际造访陈的办公室,即便后者将她的到来视为一种聒噪的叨扰。被摆在角落的黑白电视成了她们恋情初期的最大乐趣,陈在查阅完案宗后总会摆两把办公椅在电视机前,听兴致冲冲的诗怀雅讨论着古早电视剧里的悲情女主角,笑着她的痴情和剧情的弱智。

 

 

在这样的讨论中,诗怀雅总是滔滔不绝,陈只负责随口附和几声。她无暇欣赏黑白电视里的戏剧人生,毕竟和诗怀雅和平相处就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

 

 

诗怀雅眼里的陈警官总是油盐不进,却在那些与黑白电视机共同度过的夜晚里格外平和,不再斥责她的不务正业和吵闹。诗怀雅甚至一度将那个笨重的古董机视为她爱情的吉祥物,尽管当初购买它的缘由并不是那么吉祥,甚至带着几分悲凉。

 

 

陈从来没有问过诗怀雅的用意,她们的默契在这些事情上总是体现得淋漓尽致。诗怀雅借着陈的某次生日将礼物冠冕堂皇地送出,并在里面夹了一张米白色的卡片,正面是收藏市场开出的发票明细,背面写了一些程式化的生日祝福。出于好奇,一些见证送礼当晚景象的警员们后来去市场询问了黑白电视的价格,并得到了一个天文数字般的答案。

 

 

于是整个近卫局都知道了,诗怀雅往陈的办公室摆了一个贵得能买下一层楼的黑白电视。对于其他收藏家来说,这个在上世纪发售时就已掀起轩然大波的古老品牌更适合摆在展柜里好好养护,但诗怀雅从不会在意这一点,如她所陈述的那样,这样的“收藏”仅仅图个乐子,权当消遣。

 

 

自从陈花了五分钟找到天线并接通信号后,这个昂贵的电视就成了戏曲节目和泡沫剧的代名词。尽管它背后的购买动机是陈和诗怀雅之间的某种见不得光的难言之隐,但在那些加班的夜晚里,它确实带给了她们一些纯粹的快乐。

 

 

那些快乐就像儿童公园里小贩吹出的硕大气泡,带着某种不真实的质感。电视刚刚被搬进陈的办公室时,诗怀雅总会望着它发呆。抖动的黑白屏幕让她想起陈某次体检的诊疗单,和陈捉摸不定的黑白色未来。

 

 

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的体检单总是保密的,但那次的诗怀雅像是被伊甸园的毒蛇引诱一样,鬼使神差地掀开一层层白纸,找到了陈的体检报告。她以修女阅读圣经的姿态捧着那张单薄的白纸,在阅读专业语句的过程中却处处碰壁。

 

 

维多利亚的留学经历并没有丰富她的医疗履历,在数次实战中,她对医学理论的使用仅限于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她看着那张印刷清晰的白纸,只觉得陈的未来模糊,像盖上了一层黑白色的滤镜,看不清前路。

 

 

但她依旧努力着,将诊疗的上看得懂的字眼一一拼接,并遮住陈的照片和姓名,随便抓了走廊上某个穿着罗德岛制服的医疗干员,询问着视锥细胞、完全性损伤和矿石成分三个次相连预示着怎样的未来。

 

 

“很简单,”被抓住的人语调冷静,完全不同于诗怀雅的慌乱,“就是说,源石快要长到脑子里了。”她甚至还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生怕诗怀雅听不懂其中的道理。

 

 

“然后呢?”诗怀雅追问。

 

 

“然后压迫了视觉神经,总之——这个人,”她又指着陈被遮住的头像,“以后看世界,就跟看黑白电视一样。”

 

 

诗怀雅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把诊疗单放回了原位,亲眼看着魏延吾的几个手下走进制药公司的大门,拿走陈单薄的诊疗单后又离开。她开始逐渐理解为什么陈办公室里的灯光总是要比别处暗淡,为什么她任由液晶显示屏积灰也不开启,为什么近期的陈在休闲时间里也懒得再脱下那一身制服,也鲜少夸奖诗怀雅精心挑选的耳饰和项链。

 

 

但陈明明今早还语气轻快地询问了诗怀雅口红的色号。那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在如今看来像是个刻意为之的遮羞布。诗怀雅无法控制自己的羞恼,她讨厌着陈自以为然的欺骗手段,以及永远习惯于独身行走的背影。在她黑白色的未来里,似乎并没有诗怀雅的一席之地。

 

 

作为生日礼物搬进陈办公室的黑白电视并没有事先与她知会,它以一种相当彻底的“惊喜”姿态成为了两人默契的象征。诗怀雅没有再去求证那张诊疗的上诉说的病症的真假,而是固执地翻着一些利于视力的食谱偏方,时不时为陈带来一些明目养神的汤药。

 

 

陈最开始还难以理解诗怀雅突如其来的,带着怒气的殷勤,直到后来,她也逐渐心知肚明,甚至相当坦然地接受了那些别扭的关心。诗怀雅在黑白电视前努力感知着陈的世界,想象着源石扎入眼睛的痛楚和世界一片黑白的可怖。

 

 

她无法理解陈是如何淡然地接受了颜色的褪去,她几乎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拥抱着一片黑白色的未来。所以在那些并肩坐在黑白电视前的夜晚里,诗怀雅与她讨论着各种课题,烂俗的剧情和平庸的爱情,唯独不谈死亡。诗怀雅对死亡知之甚少,但即使是作为一个医疗白痴的她,也同样明白源石长进脑子意味着什么。近在咫尺的死亡徘徊在陈的肩头,陈却无暇顾及。

 

 

“你今天的口红还蛮好看。”她半边脸在黑白电视的闪光中一明一灭,以一种相当认真的姿态与诗怀雅对视。

 

 

“那肯定。”诗怀雅下意识地回应,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对于几近全色盲的陈来说永远是个伪命题。她第一次如此充满希望地怀抱绝望,无论是失明还是死亡,对她来讲都是如此遥远的话题。

 

 

但没有人能在爱人面前谈论死亡,即使你家财万贯,身体健康如孩童,也无法坦然地做到这一点。她曾在战场上无数次地看见人的死亡,他们吐息微弱,血流不止,嘴巴一张一合,像一条条濒死的鱼。陈的姿态完全不属于将死之人之列,她近乎于蓬勃的生命气息总是躁动不安,在后来无数次病理检查中,这似乎才是她血脉中隐藏的死亡的源头。

 

 

陈后来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罗德岛的常客,并在那个制药公司的干员中享有了相当高的名望,那里的干员们同样尊敬地喊着她陈警官,比诗怀雅要真诚的多,但这并不构成她离开的万分之一的原因。

 

 

在后来被诗怀雅品味了数百次的回忆中,那段日子像是黑白电视里最为悲情的片段。先是某些警员们的闲言碎语,说陈与魏长官拔刀相向,然后又是近卫局近乎于翻天一样的职位调整。陈的头像被魏长官亲手从一楼的告示板上撕下,星熊被调入某个空壳般的行政岗位,诗怀雅的照片被贴在了最显眼的局长位置。

 

 

在那之后,黑白电视前只有她一人空守,陈甚至没有给她一个像样的告别。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发生在某个公共假日,企鹅物流的货车停在近卫局楼下,穿着制度的工作人员几乎要把陈的办公室搬空,唯独留下了那个昂贵的黑白电视。他们询问着陈的意见,于是她终于决定看看往日奋斗过的战场。

 

 

昔日名牌已被消磁,陈只能从楼梯走上三楼。诗怀雅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恍惚间竟让陈觉得自己身处在某个黑白色的荒诞剧里,并在其中扮演了一个相当决绝的角色。在她回身离开之际,敏锐的诗怀雅追了上来,像连珠炮一样地说了一堆话,不是告别,而是以一种接近于陌生人的口吻问着。

 

 

“那个黑白电视,你还要吗?”

 

 

“不要了,”陈说,“留给你了。”

 

 

“我不是处理废品的。”

 

 

“那可不是废品。”

 

 

“这不是重点,”诗怀雅皱了皱眉头,“我说,你真不要了吗?”

 

 

“不要了,”陈说,“不要了。”

 

 

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陈又自以为幽默地说出了当初黑白电视前的那句话。

 

 

“你今天的口红还蛮好看。”

 

 

陈第一次主动吻上诗怀雅的唇,又匆匆作别。对于她的离开,诗怀雅很快就释然了。她有一万个理由支持她这样的决定,比如这样更有利于她的治疗,比如理念相合的上司总是宝贵,比如罗德岛的那个小领袖机灵又敏锐,不像近卫局的某些呆板政客。

 

 

她发自内心地真诚祝愿她能经得起长久的离别,吉凶未卜的前路和黑白色的未来。不带有一丝的责备和愤恨,只是单纯地祝福她能像之前一样按照自己的意愿工作和生活。

 

 

于是三天之后,陈又收到了来自近卫局的包裹。寄件人是自己的昔日恋人,包装精致的箱子里安放着那个黑白电视,与之相伴的还有当年那片米白色的祝福,但这次的字样有所变更。

 

 

诗怀雅的字迹工整,金黄色的墨水写尽了她的希望和祝福。

 

 

“今天,十一月十七日,星期三,晴。陈去罗德岛督战,星熊得了升迁,我将继续驻守近卫局。”

 

 

“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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